这种叫“嘿嘿”的鸟嘿嘿的体位竟和人一样丨缝叶吸蜜鸟小记
鸟生
No.69
3月“每周一鸟”
鸟生从2月份开始“每周一鸟”计划，也就是每周二的海报推送，大家可以为海报里自己喜欢的鸟儿投票，我会定期选择支持率高的鸟儿来写推送。2月份的票榜第一是一种叫“刺鹩”的小萌球，关于它的故事我已经推送了，阅读量逼近3000，还是挺受大家欢迎的。
3月份的第一是缝叶吸蜜鸟，此鸟的颜值虽然不低但也远没到能靠刷脸收获二百多票的程度。高票数的关键其实是海报里的这句话——
除了只回复“喜欢”的读者之外，其他有实质内容的投票留言里，93.8%的朋友都表达了对“传教士”这一体位的高度关注和好奇。既然大家想看，那么我们今天就来科学地开车。
科学声明
本文的撰写目的是向大家介绍一种高度濒危的新西兰特有鸟类——缝叶吸蜜鸟，并从科学角度探讨缝叶吸蜜鸟的繁殖策略，无色情低俗内容，请放心阅读。
嘿嘿，缝叶的吸蜜鸟？
缝叶吸蜜鸟的英文名十分清奇，至于中文名叫“缝叶”，我总觉得是被英文名给坑了。为什么呢？
先说英文名，它的英文名是“Hihi”。请在心里默读“嘿嘿”，虽然听上去很二，但这确实是它的正确读法。
为啥起个如此诡异的名字呢？Hihi其实是缝叶吸蜜鸟毛利语名字的英文化表达（类似的还有黄眼企鹅的毛利语名字Hoiho），为了表达对毛利文化的尊重，这个名字在新西兰使用非常广泛。
颜值很高的Hihi。朱雷摄，保留所有权利
不过，估计是觉得Hihi这个名字太不像鸟了，在正式的场合读出来容易让人觉得是在犯二，所以它有了另一个更像鸟名的英文名：Stitchbird。
Stitch直译是“缝合”，比如国内常见的长尾缝叶莺把叶子卷起来用蜘蛛丝“缝”上然后在里面筑巢，这种行为用“Stitch”来表达十分生动形象。而缝叶吸蜜鸟的中文名之所以叫“缝叶”，我猜也是直译自这个英文名字，进而联想到了缝叶莺的行为。
然而，这是个大坑。缝叶吸蜜鸟根本不缝叶。人家是规规矩矩在树洞里用细树枝造编织巢的。英文叫“Stitchbird”仅仅是因为它的报警叫声听起来像“Stitch-Stitch”，所以这实际上是个坑人的拟声词，跟它缝不缝叶子完全没有关系。
缝叶吸蜜鸟的巢模型，出入口的洞在巢箱左侧（如果是天然巢，那么这就是个树洞）。鹰之舞摄，保留所有权利
艰难生存的特有种
缝叶吸蜜鸟体长约18厘米，雌雄长相迥异：雄鸟黑黄相间非常漂亮，头两侧各有一个萌萌的白色小羽簇，翅膀上有一块特显眼的白斑；雌鸟就素淡一些，橄榄色为主，同样有白色翅斑。
缝叶吸蜜鸟雄鸟，头上的白色羽簇在兴奋时会竖起来。朱雷摄，保留所有权利；向左滑动照片看雌鸟。Kathrin & Stefan Marks摄，from goo.gl/NnNDav, CC BY-NC-ND 2.0
缝叶吸蜜鸟以森林为家，曾经广泛分布于新西兰北岛。不过，在20世纪早期，由于各种原因（森林大面积砍伐、流行病、入侵鼠类的捕杀等），在北岛大陆上的种群数量迅速下降到零，只剩下几个离岸小岛上的残余种群。
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缝叶吸蜜鸟仅剩唯一一个种群残存在离北岛20公里的小巴里尔岛（Little Barrier Island）。这个岛很小，只有二十多平方公里，大概相当于一个半北京宣武区那么大。不过岛上有近乎完美的森林，也没有鼠、鼬等入侵捕食者，是很多种濒危特有鸟类的天堂，比如新西兰的明星物种鸮鹦鹉就生活在这个岛上。
近30年来，科学家们终于对缝叶吸蜜鸟的习性和生态有了系统性的了解，而它的保护状况也越来越乐观，小巴里尔岛的种群增长十分稳定，在适宜栖息地的重引入也大多成功了。
现在，观鸟爱好者们如果前往缝叶吸蜜鸟重引入的几个地点，很容易就能观赏到这种漂亮的鸟儿。
缝叶吸蜜鸟未成年雄鸟，并不像成年雄鸟那么鲜艳，反而更接近雌鸟。朱雷摄，保留所有权利
关于传教士式体位
很多朋友见过鸟儿交配，绝大部分的鸟儿爱爱体位是这样的（雄上雌下）：
鸟交配的正常体位图，这是一对儿麻雀，就是国内最常见的那种。上雄下雌。鹰之舞摄，保留所有权利
然而缝叶吸蜜鸟是唯一的一个奇葩。它们除了会采用上面这种正常体位之外，还会用雌鸟仰躺、雄鸟在上的面对面体位交配，这就是传说中的“传教士式”体位。我们来用简单粗暴的语言重现一下现场：
开车现场
缝叶吸蜜鸟的雄鸟看到并追上一只雌鸟，然后把雌鸟腹部朝天摁在地上，并且用翅膀和尾巴固定住雌鸟使之不会乱动，此时雌鸟会连续发出急促的“pi-pi”声，而雄鸟则会轻声发出短促的尖叫，交配净时间（泄殖腔直接接触的时间）大约7秒，然后就完事儿了。
缝叶吸蜜鸟交配体位图，1为正常体位，2~4为传教士体位。Castro, I., et al.，1996
那么，为什么只有缝叶吸蜜鸟会用这么高级的体位呢？
这事儿得从缝叶吸蜜鸟的配偶制度说起。表面上，缝叶吸蜜鸟是一雌一雄单配制，也就是说多数情况下是一只雄鸟和一只雌鸟一起繁殖，雌鸟主导育雏。
然而，具体情况比这个混乱得多，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对儿的雄鸟和雌鸟经常各自偷偷跑去和其他繁殖家庭的鸟偷情，还有一只雌鸟配多只雄鸟或者多只雌鸟共享一只雄鸟的，当然还有多只雄鸟和多只雌鸟混交的。
同时，在缝叶吸蜜鸟如此混乱的两性关系中，不仅雌雄鸟都可能主动邀请配偶之外的鸟交配，雄鸟甚至还经常强迫非配偶的雌鸟交配（可以理解为“强奸”）。因此，我们可以简单粗暴地把缝叶吸蜜鸟的两性关系分成下面这些情景：
婚内性行为：
雌鸟自愿/非自愿（“强奸”），一般是一雄一雌
婚外性行为：
雌鸟自愿/非自愿（“强奸”），一雄一雌/多雄一雌（一般是4雄左右追一雌）
传教士体位在婚外强奸中最为频繁，特别是多雄一雌的混交强奸现场则几乎全是用这个体位。
因为雌鸟仰面朝天这个体位和传统的雄上雌下站立位相比，雌鸟更不容易挣脱（实际观察中雌鸟仰面被推倒时经常会试图挣扎，比如踢蹬雄鸟，但一般没什么用），很适合强奸。如果是多雄追一雌的混交场合，当雌鸟被其中一只雄鸟强推时，其他的雄鸟会在边上近距离围观。
鹰之舞画的缝叶吸蜜鸟交配示意图，注意雌鸟被摁在地上的时候，是很难挣脱的。鹰之舞保留所有权利
还有个有趣的事儿就是当雌鸟仰面朝天的时候，她的生殖器（泄殖腔）实际上并不会暴露在外，这个时候一般雄鸟的泄殖腔由于尺寸和角度问题是碰不到雌鸟的。而缝叶吸蜜鸟的雄鸟则演化出了类似阴茎的“外凸型”泄殖腔，而且凸起的角度是朝前的，因此不难在雌鸟仰躺时接触到雌鸟。
缝叶吸蜜鸟雄鸟的泄殖腔有十分明显的外凸，绿圈圈出来的地方就是雄鸟凸起的泄殖腔（生殖器）。A图为俯视图，B图为侧视图。改绘自Castro, I., et al.，1996
研究表明，缝叶吸蜜鸟的雄鸟和雌鸟都能够从这种看似混乱的婚外性行为中受益，因此，从演化学的角度，缝叶吸蜜鸟这种混交+强奸的模式可以看成是一种繁殖策略。关于这种策略的更多分析，以及关于这种“QJ”现象的详细讨论，可以看Crazybirdy家“推鸟”公众号在2017年10月份的一篇推送《鸟类的性生活/二》，非常有意思，本文限于篇幅就不再重复提了。
此外，Castro, I. 等1996年发表在Ibis上的《Polygynandry, face‐to‐face copulation and sperm competition in the Hihi Notiomystis cincta》这篇文章也生动形象地解说了缝叶吸蜜鸟交配体位及其意义，推荐阅读。
缝叶吸蜜鸟精子游泳赛
缝叶吸蜜鸟虽然有着十分高端的繁殖策略，但栖息地丧失、入侵捕食者等问题仍然存在，因此它的种群数量很少，大岛小岛等几个种群加起来也不到4000只。为了吸引公众对此鸟的关注（以便捐钱保护），新西兰奥塔哥大学的Helen Taylor博士琢磨出一个十分猎奇的比赛——
我们学校的这位Taylor博士把这项比赛命名为“缝叶吸蜜鸟精子游泳大赛”（The Great Hihi Sperm Race），比赛的宣传海报是一张十分有内涵的图：
缝叶吸蜜鸟小蝌蚪赛跑的宣传海报，我觉得这个比赛LOGO画得特别好！截图自www.hihispermrace.nz
比赛内容很容易理解：Taylor博士从目前的几个主要栖息地中选了128只缝叶吸蜜鸟雄鸟，采集了它们的精液，然后在实验室中测量每个精子的游泳速度，游得最快的那个精子所属的那只雄鸟，就是胜利者。参与的公众可以在网上对这128只鸟押注，押对了有奖品。
就在前几天，比赛有了结果：一只编号为CP11870、来自Tiritiri Matangi岛的雄鸟赢得了比赛。有11位参与者押对了鸟，于是他们都开心地得到了奖品（奖品主要是缝叶吸蜜鸟所在的几个小岛和国家公园的船票和游览券）。
保护生物学者和科学传播学工作者一直在致力于通过各种渠道和活动来唤起公众对野生动物的关注，不过这种猎奇的“比赛”在国内肯定是见不到的，您喜欢这种形式嘛？欢迎在本文留言区评论哦。
图文：朱雷
编辑：鹰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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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创团队：朱雷（红嘴蓝鹊）& 鹰之舞。原创国内外关于鸟、自然旅行和自然保护的信息和科普故事。微信号：birds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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